一年将尽夜

1、又到了年终岁尾，今天是2022年的最后一天。

每年的这一天，都要记录一下，给自己留个念想，但从来没有哪一年，像今年这样，下笔如此沉重生涩，以至于四顾茫然，不知写啥，这实在是太跳跃，太戏剧，太让人惊愕的一年。也是中国历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年，从年头到年尾，生活几乎就没正常过，上半年居家隔离，下半年狂做核酸，都以为熬到年底就好了，没想到又来了个最后疯狂，全民皆阳。

以前读曹丕的《与吴质书》，文中有言，“昔年疾疫，亲故多离其灾，徐、陈、应、刘，一时具逝，痛可言邪”，当时还没啥感觉，现在有了些体会，短短几天里，一个小小的病毒夺走了多少鲜活的生命。

昨天腊八节，从楼上看去，小区里冷冷清清，偶有几个年轻人行色匆匆，送外卖的小哥急急的来，又急急的走，只有几个遛狗的男女包裹的严严实实，在园中蹀躞，连最活泼好动的小孩也不见了踪影，至于老人，这样的日子就是煎熬，每天在默默的坚守中期盼着明天，期盼着身体的尽快复原。

晚上，不远处的马路上响起了稀疏的鞭炮声，从楼上望去，有烟花冲天而起，在寂寥清冷的夜空里绽放出美丽的花朵，格外璀璨。

尽管是寒冬，尽管病毒肆虐，人人难免，但生活的热情正在慢慢恢复，总有前行者，像早春里的迎春花，给我们带来春的信息，生的欢愉。

2、生活还要继续。

今天是父母阳后的第十天，症状已不太明显，但是乏力，没有食欲，尤其妈，看上去一脸病容，憔悴，我说你们得多吃点，要不身体没有抵抗力，妈有气无力的说，吃不下，稍微吃多点就胃疼，爸稍微好些，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。

好在弟弟提前给买了制氧机，氧饱夹，感觉不舒服就测测，氧含量低了就吸吸氧，倒也无大碍。

老婆子今天是阳后第三天，正处于高烧中。

作为高校防疫人员，她被封闭在学校里两个月，天天睡办公室，吃食堂，吃得味同嚼蜡，吃的生无可恋，吃的日月无光，早就盼着回家，重拾厨艺，大干一场，前几天送走最后一个学生，兴冲冲的回来，买了牛羊肉排骨等，摩拳擦掌，热情高涨，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，第二天就阳了。

第一天三十七度多，她自信满满的说，我基础体温低，不会烧到三十八度，结果今天下午直接到了三十九度。

别人阳了都神情萎靡，食欲不振，她却胃口大开，圪蹴在沙发上，不断吃萝卜，吃苹果，吃耙耙柑，吃果粒橙，好在都不值啥钱，管够。

我也阳了，但奇怪的是，只有一天觉得身体不舒服，昏沉沉的，第二天就好了，至今无虞，某天心血来潮，去核酸检测点测了测核酸，仍是阴的，我有些懵，不知道是阳过了还是一直没阳，我相信是前者。

这种情况也不是个例，前几天和潍坊的朋友通电话，他说他一家四口除了他之外都阳了，我说我也是，家里除了我都阳了，朋友说，看来是咱俩都喝酒的事，我说，是，还得喝高度白酒，笑谈。

我倒相信另一个说法，就是新冠病毒很人性化，不会让你全家都阳，得留个做饭的。

朋友圈里最早阳的一批已经满血复活了，比如美猴，前几天居然一个人啃了两个猪蹄，这食欲，媲美八戒兄了，还有涛弟，前几天约我们去打羽毛球，看我们一个个犹犹豫豫的，爽快的说，以后不诱惑你们老同志了，我还是自己去吧。

打完球，又很是畅快的大喝了一场，引得我们一众禁不住跃跃欲试，相约下周重出江湖。

北京的老张也复原了，他阳的早，单位最惨的时候，只有两三个健康的，这周就全都整整齐齐的上班了。

上午，和老张通了电话，问他父母怎么样了，老张老家黑龙江的，父母一直生活在乡下，由他大哥照料。

老张说，老头还行，就是太能喝酒，一天三顿，早晨起来就喝，劝也不听，但却啥事没有，老妈不行，本来身体就不好，感染后血压高，吃什么吐什么，只好送到医院，不过现在也出院了。

我说这个和喝酒还真有点关系，像我，也是啥事没有，要不你也每天晚上整两盅。老张不是不喝酒，而是自己在家不喝酒，其酒量还可以，我们俩出差时，晚上没事，一般都要整点，要一瓶白的，对半分，喝完拉到，不贪杯。

我问他，听说北京殡仪馆最近业务有些忙，家有去世的要自己找地方处理，老张说，可不咋滴，他单位里的同事，前几天一个亲戚没了，花了五万才给加塞烧了。

我说这样死去太没尊严了，连骨灰都不一定是自己的，老张说，要啥骨灰，几十年后谁还想着你，找地方洒了得了，我一想也是，人这一辈子，上下不过三代，三代过后，湮没无闻，那这骨灰啊，墓地啊，还有啥子意义。

人死了没意义，活着就有意义吗？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，最后觉得也没意义，活着大概就是唯一的意义。

3、查了查去年的日记，去年的今天，下午去理了发，晚上去喝了酒，和朋友一块跨了年。

今年理发理早了，前一段时间理发店封了，耽搁了十天半月，理发周期乱了，实在撑不到今天了。

一周前去理发，看着镜中斑驳的白发，“白头搔更短，浑欲不胜簪”，想干脆剃光算了，还省钱，省水，省电，又不太自信，怕朋友以为我遇到啥想不开的事，要愤世嫉俗，要离群索居，要遁入空门。

晚上的跨年宴也没了，下午朋友照例来电话约我，晚上聚一聚，我说去不了了，老婆子正发烧哪。

记得去年是在荆山东路一家渔村跨年宴，人贼多，气氛贼嗨，一直折腾到凌晨才散，那种人间烟火，那种人声鼎沸，那种热气腾腾，好想念啊。

但愿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