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吃橙子

在西城菜市场的水果摊上老伴我们俩买了一箱砂糖桔，一箱冰橙。冰橙298元一箱，老伴有些犹豫，价涨的太多了。我说，“买吧，我爱吃”。

第一次吃橙子是我二十岁那年。那年秋天学徒期满，刚刚领到工资，觉得应该借这个由头对自己“表示”一下，因为这个时候我的生活似乎失去了方向。每天劳动强度很大，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，车间里死气沉沉，没有什么业余文化活动，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事情。怎么“表示”呢？卖点水果犒劳一下自己吧。

当时正值国民经济困难时期，市场供应在短缺经济下萧条得很，以水果为例，南方的很多水果北方基本没有，一年四季摆上水果摊的就是那么几样，皱皱巴巴的苹果、有些变色的梨、让人口冒酸水的山楂、硬邦邦的冻柿子……偶尔摆出葡萄、桔子卖的很贵，那是高档水果，一般人吃不起。我最喜欢吃桔子了，这一天我就是奔着它去的。

那是一个工作日的下午，偷偷溜出车间，骑上自行车来到永巨街口的副食门市，空旷的营业厅里没有顾客，只有三位售货员靠在柜台上聊天。

“有桔子吗？”我问。

“卖没了”一个背对着我的售货员可能因为我打断了她们的谈话，硬邦邦地回答了一句话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我指着一堆微黄色的水果问，因为那个时候商店售货员经常把货物藏起来不卖。

“橙子”

“橙子？”我第一次听说这种水果。定睛一看果然比桔子大一圈，颜色也浅一些。“橙子怎么吃？”

“和桔子一样，剥着吃。”售货员边说话边回头，美女，绝对的美女，鸭蛋脸，白皙的皮肤、明亮的眼睛、直直的鼻梁，粗糙度的蓝布长衫也遮挡不住她的美丽，这样的美女在大街上一个月能碰上一次就属很幸运了。

“买两个”，“七角钱”我从美女售货员手中接过两个橙子。

“是剥着吃吗？”我有些不确定，再次问美女售货员。

“不剥着吃还怎么吃？” 美女售货员用鄙视的眼光看看我。

我必须现场把这两个橙子消灭掉，我用指甲慢慢地剥开橙子皮，可是坏了，橙子皮紧紧地和果肉连在一起根本剥不开，果汁流出来了。好不容易买的橙子又舍不得扔，只好连果皮带果肉地啃。手上、脸上沾满了果汁。那个时候没有面巾纸，有一个皱皱巴巴的手绢还在裤兜里，只好抓起上衣先把手擦干净再掏手绢。美女售货员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，还不时露出轻蔑的微笑。正在狼狈不堪之际，美女售货员对另外两个售货员说：“老哏进城，腰系麻绳…..”，妥妥地让美女嘲笑了一把。无地自容的我没有办法和她理论，只好落荒而逃。

再一次被美女鄙视是三十年后。坐某航空公司的班机，在误航二十四小时、机场酒店来来回回折腾两次、第四次：“抱歉地通知您……”时，我们一群人冲进了航空公司的值班室。“为什么又推迟了？”，“飞机出现了什么问题？”，“是机场的问题还是航空公司的问题？”，“飞机什么时候能起飞？”……面对我们一连串的提问，漂亮的都有点不真实的空姐毫无表情地重复着一句话：“请等待通知……”她即不在乎你的感受，也不关心你的困难，更不给你解决问题，你再问她不仅不回答，甚至连正眼瞧你一眼都不肯了。

被人鄙视不舒服，被美女鄙视尤其不舒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