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河 作者舒扬

母亲离开我多年了，我最难以忘怀的是她那天背着我趟过两条河。

那天是星期天，早上母亲穿着红衣服和黑裤子显得格外精神，她微笑着对我说：“今天下午阿姨家的村子演戏，还没等母亲说完，我急忙又高兴地说：”我也要去.”去亲戚家，有好吃的，还有好玩的。特别在戏台下，阿姨不但会给我买糖果、油葱饼，还会给我买玩具。虽然我很乖，不会向大人要这些，但阿姨总会给我买，我越想越开心。妈妈也爽快地答应带我去，叫我换上过年穿的那件新衣服，那时家里贫穷，这件衣服是最漂亮的了。我边换衣服边问母亲：“咱们往大路走，还是往小路去过河？”母亲幽幽地说：“绕大路太远，小路走了一小段趟过两条河就到了。”母亲说得是，我点点头。

我们很快就来到河边，这里的空气非常新鲜，岸上一片都是龙眼树，正值春季，每棵龙眼树上开满了灰黄色的花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，成群结队的蜜蜂边采蜜，边发出嗡嗡嗡的声音，几只彩蝶也绕着花儿翩翩起舞，小鸟站在枝头上敞开喉咙歌唱，大自然真是奇妙，这画面真是美不胜收。

母亲牵着我来到沙滩上，沙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如碎黄金铺满一地，我高兴地在地上打了个滚。母亲弯腰卷起裤脚，再弯下腰背我，嘱咐我手要抓住她的肩膀。母亲背着我趟进小河中。我趴在母亲的背上，看见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有田螺，河蚌、小虾、小鱼、泥鳅......小鱼和小虾一会儿游出水面，一会儿潜入水底，她们好像在追逐嬉戏，开心极了。不远处有几个妇女在捣衣，也有几位姑娘在小河里捡贝壳，还有一位叔叔吆喝着赶着水牛过河。捣衣女的笑声，捡贝壳姑娘的戏水声，赶水牛叔叔的吆喝声，水牛的哞哞声，在河上组成了一首美妙的交响曲。不知不觉中母亲趟过了这条河，我们来到两条河间隔的沙滩上，母亲放下我沉沉地喘了口气，好像背上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裹。我能感受到母亲背我很累，也发现母亲卷起的裤脚有些湿了。母亲把卷起的裤脚放下来，抖抖上面的水。我说：“妈妈，这条河您牵着我趟过去吧！”母亲望着黑压压的河水，果断地说：“这条河很深，小孩不够高，必须妈妈背着趟过。”母亲还说自己上次过了这条河，让我放心。我望着横在眼前这条河流，有些地方水流湍急，哗哗哗的水声令我害怕。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，弯下腰把裤脚卷到大腿上，并用塑料丝带绕着大腿绕了又绕，牢牢把裤脚绑在大腿上，再弯腰背我，再三嘱咐我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。她背着我小心翼翼地趟在水中，我在母亲的背上，忘记了害怕。我时而仰望着蔚蓝的天空，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纯白，时而趴在母亲的肩上，听着哗哗的水流被母亲拦腰截断的抱怨声，时而欣赏着水面忽高忽低盘旋的白鹭，时而飞溅起冰凉的浪花亲吻着我的额头。我在母亲的背上看到了高远辽阔的蓝天，看到了奔腾不息向前的河流，偶尔也听见了母亲扑扑的心跳声。阳光照射下的母亲，上半身都是金灿灿的，白发变成了金发，红衣变成金衣了，她如一个在河中向前浮动的红点。红点上的我身心都格外温暖，红点上的我欣赏到宇宙之美，感受到人与自然和谐的美，感受到温馨的母爱。

红点离河岸越来越近，我隐隐感觉母亲的衣服后背湿了，我知道这是她的汗水。母亲轻轻地转过身把我放在岸上，然后抓住岸边树藤爬上了河岸。我搀扶着母亲坐在岸边的石头上，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，把绑在母亲大腿上的塑料丝带认认真真地层层解开，发现母亲被河水浸泡过的双腿分外丝白，发现母亲的大腿竟如此瘦削，被丝带勒得一圈深深的伤痕尤其显眼，发现她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如一棵淋湿的稻草，我的眼眶湿润了。母亲微笑地看着我，说：“没事的，一会儿就好了。”此时，不远处传来锣鼓声，我和母亲相视一笑，我拉着她的手朝阿姨家小跑，我们边小跑边说笑。母亲慈祥的脸上笑容可亲，母亲一条腿不灵动，跑起来特别有意思。小路上回响着我们母女沙沙的脚步声和甜蜜的笑声。

在美学上，母亲深刻地把握了美的真諦“大音希声，大象无形。”这也是老子在美学上的言论。

因为母亲的背上孕育出一个热爱人类，热爱大自然，热爱文学的女儿。

母爱给予我无穷的美学创作源泉。

一有空，我就想起了我的母亲。母亲背我过河的情景更是难以忘怀！

母爱是一条源远流长的河流，永远流淌在我的心间。